司城程公墓志铭

程远辉

司城程公墓志铭
    予未官南仪部之前数年，皆读书，客隐于白门，在游与居之间。中间寓新安友人程仲秩秦淮别舍者凡一年所。性寡交，于贤士夫鲜所识，亦不为人作文。然其于程氏贤者，久亦不能不闻之，而司城公其一人也。恨未与之交，计其人没且久矣。庚申冬病起，吾友王太古持公行略，为公长君景祥所自述者，征予文志之。考其世，盖宦迹乡评，与予在白门之特不甚相远，其卒以去年己未七月初六日，其时予犹寓仲秩所也。予何以遂不与公交，交臂而失一贤者，是予之过也夫！乃力疾为公志其墓以忏之。
    志日：公讳敬弘，字思任，徽州府休宁县人，世居荷池久矣，公始爱其名欲有之，故自号日“我池”。盖休宁之程，始于东晋太守元谭，代有显人，明兴，有子民者，五传至碹。遁传信，信四子季钧，钧又有子四人，公其第三子也。生而骨重神远，稍长能慎言笑取予。大父奇之，以为“将大吾门”。攻举子业，以治《尚书》补南京太学生。南都，本六朝地，声习浮侈，且诸生五方辐辏，相逐为胜。公日：“太学生当矩步方领，刺经发义，奈何争清华于衣履间乎？”与二三同志，黾勉于学，尤留心当世之务。日：“士无论致身科名，即太学生，岂无通籍之日乎？吾宁渠能面墙，以冥冥决事也？”于诸书取《东莱博议》之裁取，丘文庄《大学衍义》之博，手录成书，不敢以文字当之。两司成皆器重焉。卒业，隶事都察院。故事，文具耳。所程在，早休沐归卧。时海中丞刚峰常留台，而公已翎慕其风节，旅进之暇，窃视记而私淑焉。已而假归省觐，公家世起盐策，而公父为祭酒，时已老，授其柄于公伯兄上林公，挈家南还，公独依依膝下。日：“伯出叔处，职也。出者代弟营俯仰，处者代兄供甘毳，不亦善乎！"岁庚寅，公父以寿终于里，三子皆在外，窀穸之事，倚办于公，似有先几云。事母益笃，居母丧，易而戚，一如父然。服阕谒选，得授南京南城兵马副指挥，即古司城官也。公欣然就焉。日：“古人不卑小官，进不隐贤言，小官不能隐人之贤，如委吏之于会计，乘田之于牛羊是也。今云．吏隐’、云‘禄仕’而已。高者以自遂其旷，而卑者以自掩其窃，岂从来设官意哉？且京秩而得亲民者，司城也。”至则推心抚字，两造务得情，其有不合者，仰而思之，夜以继日。
    镇嚣以静，而事有情法牵制者，虽上官意无所承，必求信一意而后已。上官亦感其诚，低回从之，日：“司城非有他也。”今大司空丁公尤重之，事有盘错，虚怀而问，坐语移日，退而语人：“见程司城，使人口不敢言‘赀郎’两字。”因叹“人材限于资格，非祖宗设太学教养初意”云。南省台如南昌晏公、傅公，折节交之。
    官三载，凡十三考，皆以4最竹上。主爵以秩满，例封其父文林郎，母为孺人。既得请，即乞身归。日：4吾禄不逮于亲，而有荣亲之名；官不专于民，而有及民之实，是吾善息之日也。”归榜所居以自
  扇。日：4存心无愧天地，素明可合神明。静其励志、如此。
    公前在子舍，一切资斧，听上林公调度。上
  林公卒，诸嗣、昆弟各有所事事，始入淮，稍亲
  盐策事，会疏理袁公新条纲法，冀盐政由此振。
  赢粮策马，惟恐失时。而配汪孺人病，弥留，急
  驰归里视之，劣得一诀。念淮事未就，诸郎儒者，
  不谙其本末，复驰如淮。时炎夏苦热，忧劳兼之，
  遂成瘴，日进不衰，竟不起，则万历乙未七月六
  日，距其生嘉靖乙卯正月二十三日得年六十有
  五。
    公负至性，内行醇备。儒而官，官而贾，皆
  有条理，而以诚心出之。伯氏早亡，无继，鱼菽
  之祭，躬率予弟酹之，勿使其馁！仲氏病于淮，
  心动，驰视之，赖以瘳。再病，复往如前，至则
  后属纩一日耳。公恸且悔之，一切后事，周身周
  衣，既诚且信。而后移书诸侄，奉其椒归。教其
  子以经术，不为俗学，与人无城府。其没也，人
  思之如丧私亲。
    初配曹，继汪、皆称孺人。侧室某曹与汪皆
  有思齐、思媚之资。如曹之有子而为公置媵，事舅
  姑得其欢，日：“天锡薪妇以逸我。”汪之抚前母子
  及庶子如己子，见鞭簦则念肤体，闻叱詈则戒口业。临终而属己子以事父友兄，皆不愧为人妇、为人母之道也。固公福德所致耳。
    铭日：“呜呼，诸生耳，而仕学之途在其中矣。下僚耳，而出处之道在其中矣。使人犹谓成均有贤者，而不失作人之初意也；岂非公乎？吾是以思其人，而憾未之逢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程母咎孺人墓志铭
    新安有程太学凝之，讳开禧者，善诗。自淮上介友人郝子荆以诗，请于予读之，惊叹得未曾有。子荆日：“未也。”袖中又出一小帙，予问何物，日：“凝之母昝孺人行实也。”予笑日：“程子欲以诗贽予文乎？竹以诗贽文，类相从也，遂志之。
    志日：孺人娃昝氏，山西大同府大同县人，盖淮阳盐策地，秦晋与新安人错处之，狎其土矣。父日思兰，慷慨人也，幼奇，孺人为之相攸而凝之。先子庄所公亦以盐策居维扬，为祭酒，有边商所为不法坊内商者，人莫敢问，公辱之市，伏之。思兰闻之日：“此真吾婿也！”遂以孺人女焉。十六而于归，内外倚办，椎布操作。新安俗奢丽，孺人日：“吾，晋产也。习于俭，不能自变为奢。”居数载，与共还新安。事姑谨，病不解带。辛卯，举凝之自乳，至衣则大布，食则脱粟。凝之病，以身请命，愈而就外傅，冬夏诗书，春秋礼乐，人以母也而父道、师道具焉。孺人日：“儿父脱身千里外，旷岁不一归。父道、师道，吾职也。吾曷敢以一母道塞责乎？静
    庄所公卒，孺人年三十四，忍死撑支，以效忠贞于藐孤，而凝之读书居业有立矣。既纳室凌，即遣入太学，而盐策旧业在淮知故，定省牵掣，稍稍衰。凝之颇以隳先业为忧，勉自力复之，而性好书，购书百卷，楼居诵读。日：“得无以此减产妨业，为孺人忧?静孺人觉之日：“儿未喻吾志乎？吾向者衣汝大布，食汝脱粟，固教汝治生。春夏读书，秋冬礼乐，此楼中百卷者是也。”凝之得放意，以从故好，而筹画之事，卒不废焉。禅客雅士，过从不休，养宾无缺。妇凌，初举一子殇，孺人颇以弄孙为念，命置二媵，教谕谆谆，婉娈当凌心。棚以内，嘻嘻嘀嘀，俱不问也。凝之父母兄弟八人，服《鸣鸠》之教，相好无尤。几无常母，先后宛若间亦如之。去年秋，孺人年艾，宗姻有觞而赠言者，孺人日：“未亡人散发至老，敢拜褒嘉以速戾l”平生素奉佛，偶疾遂不起，临命无他语，惟合掌念佛云。
    孺人生隆庆己巳九月五日卯时，卒万历己未

程宗成

谱上”公讳敬弘，字思任”。子：开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