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门程氏传

程远辉

湖北通志检存稿天门程氏传
天门程氏，皆旺之裔也。旺之子舜民、舜熙、舜经，舜民六世孙履华，履华从侄都，都之子方广。舜熙六世孙飞云，飞云从弟世法，飞云子大夏、大漕、大复，大澧子方蕙，大复子彝、方蒲，彝子文选。舜经子鸿，鸿之子宗简、宗简子以鎏、以臆、以骥，以鎏曾孙大模，以骤子梦男，梦男之子雅，
程鸿，字子渐，号东磐。生而岐嶷，父母异之，弱冠即属以家政。正德癸酉举人，授通江①知县。民气乔野，鸿驯之以礼，振其秀民，二年俗变。以内艰归，起补盐城②知县。海溢县境，飓风霖雨，居民罹患，露糖遍野，鸿吊死问疾，坎地为二冢，辨男女瘗之。擢饶州通判，署景德镇同知。监陶御窑，虔洁供事。故事，弗还羡余，鸿以银三千两归布政使。迁南直通州质及惠民生。以老乞休。初，鲁铎④官祭酒，惩弟子无稍贷，一生跳弛被楚，已而宦达，为南直大吏。鸿幼师事铎，称高第，或语鸿，贵人方怨鲁先生，慎无自言出鲁门也。已竭大吏，问：“君景陵，亦识鲁祭酒耶？”曰：“是业师，终身佩之不忘，岂但识耶。”大吏嘿然，鸿即求归。
【注释】①通江：县名，在四川省东北部。  ②盐城：县名，在江苏省东部。  ③南直通州：州名，治所在静海（今江苏南通市）。清初升为直隶州，因直隶州顺天府有通州，俗称此为南通州。  ①鲁铎：明景陵人，字振之。弘治中举进士第一，官编修。武宗时，历两京国子祭酒。教士务实学，致仕归，累征不起。
程宗简，字叔可。幼岸异，能世家学，析田推肥取磔。补诸生，食佐有年，当岁荐，以让其友，至再，学使重之。后以贡生除永宁①训导。京山李维桢②监司河南，延以优礼。曰： “乡之望也，敢以秩视。”於是两司长吏皆矜式之，宗简曰：“嗟乎！丈夫岂可因人以热。”引老乞休居家，课子弟有礼法。所著词赋善规讽，得古人立言之旨。尝会同人於黄鹤楼，众欲题诗，宗简谓崔溜③而后，谁能奋笔，因撰《全楚大观赋》，为众折服。年八十，灯下作细书不倦，双目炯炯。长吏请延乡饮大宾，以书婉谢。著《姓氏全谱》，编《韵汇》次，采摭该博。
【注释】①永宁：州名，治所在今贵州永宁县。 ②李维桢：明京山人，字本宁。隆庆进士，万历间迁提学副使，浮沉外僚几三十年。天启初以布政使家居。年七十余，诏修《神宗实录》。累官礼部尚书。有《史通评释》、《黄帝祠额解》、《大泌山房集》。③崔源：唐代著名诗人，作有七言律诗《黄鹤楼》，成为千古绝唱。
程以聪，字龙亚。贡生。授肇庆①训导，迁潼川②学正，善相士。后摄广宁③、乐至④县事，平情持法，不少徇。有富人当与丐对簿，阴属人关说，愿出千金为寿，以骡大书庭曰：“敢贿千金者坐。”曲民畏，法行，风化肃然，贫懦者由是得理。又监税他县，吏白豪族抗逋，前官素匿之，发辄螫人，以聪亟逮诛之，观望者不敢复有所恃。又黠盗数辈，依林莽杀人取财，官捕受买纵之，以骡选徒从穷里缚，治无贷。又绳其豪猾吏，治效著闻，大吏以循良荐，未上，旋引年归。以瞑善诗古文辞，为人所称。
【注释】①肇庆：府名，治所在高.要（今广东高要县）。  ②潼川：宋代设潼川府，治所在部县（今四川三台），明初降为州，清初复升为府。  ③广宁：县名，在广东省西北部。  ④乐至：县名，在四川省中部。
程以骥，字季房。诸生。至性纯笃。宗简年五十生以骥，爱之甚。三岁抱膝上，授以音律，即成吟，每得句，父见辄喜。未十龄，诗已成集。年三十恃爱如婴儿，日一卷诗娱亲左右。同里谭元春数辈唱酬甚夥，及游古燕、齐、吴、越，经涉万里，为诗并纵放不羁。后多散失，今存妇匕游》、《儿戏》等集。《北游》者，求厥考墓铭，单骑走数千里，书所见也。《儿戏》者，志儿时侍父事也。
程梦男，字中男。侍父疾五年，摩按如医，扶持如杖，迫则废栉、废沐、废寝，缓亦废笑、废言、废其读书，至大事毕而梦男亦惫且瘠矣。家富藏书，后毁于火。梦男抄补，多于旧日。遗业千金，为市豪所欺，置不复言。遗诗文各一卷。
程雅，字公酌。博学，嗜古，工文，善诱教后进。族兄飞云与县铠室邹枚互延为子弟师，多所成就，每就试，学使以国士目之。有李某督学，深契其文。榜揭旌门，多士传诵，人以为荣。后以岁贡终。尝修族谱，宗人德之。
程履华，字雪友。少年为诸生，作制举文，不肯随俗。与人常喜无怒，不校横逆，不计报施。尝舟行遇暴客，以谈笑遣之，盗还所掠物曰： “公长者也。”一夕宿逆旅，有妇人夜奔，善言遣之。本县清丈田亩，议论蜂起，履华以十议上书知县，知县题之，当时以为允。通判某闻其名，造访，不纳。中岁即弃去举业，专务读书，口读手钞，盈笥累笈，数十年不入城市。父母卒后，束身一斋，妻孥罕获其面。所著诗古文辞，富于等身。尤爱颐养之术，晚年能数月不食，自号紫芝道人。
程飞云，字培风。生有异兆。七岁能文章，应童子试，一时有江夏无双之目，倾动一府。父士杰不欲童年幸进，键户课之。顺治甲午乡试第一，己亥成进士。引见，缀行以出，世祖目送之曰：“此甲午湖广解元也。”铃授推官，旋以推官缺裁，改涿鹿①县。岁程，四境啼号，力襄赈贷。时边徼未靖，军行所过，飞刍挽粟，羽书旁午，飞云咄嗟筹足，椎牛为酒亲劳，於民市肆不挠，而军兴无误。涿鹿俗悍，轻为奸劫，飞云计服其豪盗，治盗狡黠，推理纵迹，所在擒治无遗，于是民获安寝。又以民穷为盗，定漱入辟，多原赏之，壮有力者多愿归农。考满，擢行人，寻告归。方飞云居乡，乡有明季弊政，奸胥分纳户色目曰“收户”，岁易之曰“排年”，徵一输十，不十仍注为逋，追呼如沸，械系属路，迫则窜亡流离，居者鬻妻售子，官吏便之，勿听治发摘。飞云族人有一璧者，尝条其议，未上。飞云畅发其意，为书万言，谒大吏，遍告监司方面，裹粮上下，旷日月，罄橐囊，如摆身患，逼切呼救，奸人忌之，身几殆。主者察其诚，乃奏除，立石为长远法，正供无缺而乡人始有田庐之乐，县人至今称之。飞云为人，本原孝友，喜奖进后学。方亲丧在殡，邻人火起，将及殡室，飞云吁天遽呼，风反焰灭。将卜葬，其亲营兆未得，梦神示方向，起如所往，见雾霭有龙蜿蜒趋穴，果得善地，人谓孝思感鬼神也。擢工部主事，不赴。以子大夏官封户部主事。
【注释】①涿鹿：县名，在河北省西北部。
程世法，字元楷。性颖慧，好学攻苦，不知寒暑昼夜。里中力作者戴星出入，率闻世法书声。读书江汉书院，当道交称，布政使欲妻以女，辞曰：“家故有糟糠妇也。”府县官吏求交者，概谢之。康熙己酉，举於乡，授归州①学正。诸生执经请业，亲为指授，俾人人融释隐疑。不事干竭，不治生产。生平不言人过，善饮酒，甚醉无失言。谢绝世事，读书而外，若他无所知者。弃官归，卒。归州人士德之，为立碑于学。
【注释】①归州：州名，治所在今湖北排归县。
程都，字邑郎。老布衣也。工于诗，貌奇而古，冠履称之。居马陂，有林泉之乐，杂植花木，课田灌圃，以娱其老亲，长其子女。塾不延师，子弟能辨方名则坐之斋中，教以循谨恭敬，讲说忠孝大义，然后授以《诗》、《书》。晚号螺叟，有自著传。
程大夏，字禹奏，号悟斋。康熙己未进士，授黎城①知县。一遵获鹿旧绩，设四征法，不事敲朴而民无逋赋。新其学宫，士风振起。会岁旱，徒跣祷神，雨随祷降。有富商得罪，重赂求免，执论如法。录囚，有兄弟六人俱罹极法，大夏力请开释五人。父疾假归，欲遂侍养，父以疾愈，促之出。补户部主事。外艰，再起条理运米事例，剔除伪冒。主盐法，尽革陋规。熊赐履②谓其身处脂膏，能不自润。迁礼部郎中。召对瀛台，圣祖深加器重。监督仓场，革宿弊。新仓瘢常严，夜冒霜风巡行四衢。以劳致病，差满，卒于京。【注释】①黎城：县名，在山西省东南部。  ②熊赐履：清孝感人，字敬修，一字青岳。顺治进士，官检讨，馆阁著作，多出其手。康熙中历官学士，迁掌院事，知经筵，进讲弘德殿，拜武英殿大学士，寻罢归。纂修《世祖实录》、《两朝国史》、《政治典训》、《北征方略》、《孝经衍义》、《朱子全书》、《明史》等书。其潜心理学，著有《学统》、《闲道录》、《下学堂札记》、《经义斋集》、《澡修堂集》等。
程大濩，字载亳。贡生。官竹溪教谕。征博学鸿词，未及试，卒于官，年二十七岁。生五年能诗，十年能赋，盖才敏过人，童年早慧而惜其夭也。程大复，字环修，一字启元，号介庵。淹贯经史，工诗古文。以虞贡生铃慈利①训导，时故少保杨宗仁②为慈利知县，深知契之。擢昆山③知县，濒海要地，赋繁政剧，民习机利，大复数为微行，洞悉民隐，惩奸剔弊，不动声色。内艰当去，巡抚于成龙④上其治状，圣祖命墨缭治事。是时濒海州县多奸民，与海贼遥通声气，为患乡邑。台司羽檄交驰，缠弁往来，侦视踪迹，群情惶惶，民思迁避。大复密为部署，约束善良，转相防摄，而外示镇静若无事焉。贼魁既殄，馀党多鸟兽散，而狡黠诬指牵引株连，所在窜匿，独昆山四境安堵，民无罹其患者。圣祖南巡，召见行在。大僚如宋荤⑤、张伯行⑥等皆以循良第一论荐。无何，以被诬去官，当时惜之。
【注释】①慈利：县名，在湖南省北部。  ②杨宗仁：清汉军正白旗人，字天爵。康熙间由监生授慈利知县，雍正初官至湖广总督。廉洁勤敏，赏罚公明。  ③昆山：县名，在江苏省东南部。  ④于成龙：清山西永宁人，字北溪。顺治副贡，知罗城县，迁黄州同知，时称天下清官第一，官至两江总督。  ⑤宋荤：清商丘人，字牧仲，号漫堂，又号西陂。康熙间以任子入官，累擢江苏巡抚。官至吏部尚书，加太子少师。淹通典籍，熟悉掌故，与王士祯齐名。有《西陂类稿》、《筠廊偶笔》、《沧浪小志》、《漫堂墨品》、《怪石赞》、《绵津山人诗集》等。  ⑥张伯行：清仪封人，字孝先，晚号敬庵。康熙进士，累官礼部尚书，历官二十馀年，以清廉刚直称。其学以程朱为主，及门受学者数千人。卒赠太子太保。辑有《道学源流》、 《道统录》、《伊洛渊源录》、《小学衍义》、《小学集解》、《养正类编》、《训蒙诗选》、《续近思录》、《广近思录》、《家规类编》、《闺中宝鉴》等书。又辑有濂濂、洛、关、闽集解。自著有《困学录》、《续录》、《正谊堂文集》。   
程大模，字相时。国子监生。富而好义，族有艰生计者，与以田宅，无殡殓者，与以棺衾。康熙戊子己丑间，岁大饥，大模推施所及白湖、岐山居人万家，多待以炊。大模兄弟十一人，其尤少者二人，大模且卒，遗命割己产剖分二弟。云“父母之情，爱怜少子，我不及待其长成也，而加厚以体先人，割田聊示吾意”云尔。
程方广，字草石。为诸生，屡困，无怨尤，授徒为业，终其身。康熙己丑卒，年七十有六。未卒前二年，自撰墓志文。其略曰：“先生终身从事乎冬烘，今冬烘而不复能，先生将之乎广莫之野，入於无何有之乡，而自志其墓曰：先生当辨方名，能博依也，从塾师而受之学，冥然懵然，日费楮墨，夏之楚之，时抱童心，此时不知有所谓先生也。稍长而诵诗赋，习帖括，博艺文，进而窥子史，溯六艺，文采斐然。驰慕竹帛，志且陵云，斯时欲为先生而弗屑也。年十五六，随侍侣试技于壁垒，角胜负于文场，力弱而弗堪，数奇而不遇。退而抑志，俯首于函丈，由是安然而先生矣。先生召徒侣，为之讲孔孟大义，演道德微旨，口能言之，而身弗克行也。为之说濂洛遗训，叩关闽肯紫，天人阴阳之奥，礼乐刑政之原，口舌烦聒，而心实未晰也。为之寻声律，议推敲，古诗三百讫于汉魏，近自唐宋名家，斟酌损益，虽诲人以高致，而自蹑犹卑劣也。为之导制举，为经义，禀经酌雅，泽以《诗》、《书》，子史百家，莫不该揽，虽诲人以售世，而自试仍弗效也。谓弟子曰：行欲端，心欲净，不苟合，不希慕。以此涉世而不宜也。抵艺触能，人极天错，彼凡陋也而王。先生高标自致，矜尚集则，彼熟软也而王。先生严于步趋，虽细必饬，轨于度量，不臣所教，彼趋承也而王。先生其于弟子也，语其廖长，则曰：’先生欺予哉。'斥其所短，则曰’先生夷我也’。事不诡随，行不游移，则以为先生不谐于俗。稍存气概，勉持节操，则以为先生难入于时。先生乎，远之惟恐不速矣。先生不肯近要人，要人亦多不好之。先生好正言，喜直论，人多忌其说而衔之。先生肯任事，不私利，浑同无别也，人多乘其隙而卖之。先生多负气，持公正，皎皎自尚也，人多因其术而挤之。先生衣敝垢，冠毁裂，日杜门而不出，惟择人而后与也，人多见其少缘饰而忽之。今且入乎无何有之乡，之乎广莫之野，萧然无与于人世矣。
程方蕙，字衡湘。以虞贡任孝感训导。豁达好施予，教士有程度。尤喜振拔孤寒，解衣推食，未尝稍倦。尝谓之曰：“士能无恒产，然缓急亦人所时有。支屈则妨读书，急则周之，固师友谊也。诸生勿惮屡请，吾能为尔谋之。”于是士皆感奋，读书励志，其后往往有闻。座上宾客常满，谈诗说剑，或挟弓抽矢，躁踱射圃。招诸生习射曰： “士贵有用，勿为腐儒昧世务也。”尊经阁毁，独力新之，不取士子助一钱。尝就其家囊资，给官舍用，然非其道，一介不妄费也。
程彝，字师胄，号晓楼。年十六随父昆山县署，襄理政事，多所裨益。知同官多忌，屡讽其父归田。父既遭诬构，只身走京师，委折经营，得免于难。归家，兄弟折箸，推多受少。族人有趴弛不驯者，彝能束之以礼。终国子监生。
程方蒲，字尧征。早有文名，倾动府县。知府杨某初至观风，拔方蒲第一，苏圻次之。及行部至县，又特识方蒲。其年试童子，预拟首拔方蒲，而苏圻贫篓，方蒲三让，乃首列圻。明年试童子，复欲首拔其弟，方蒲谢曰：“辱公知，铭当不朽，愿以单寒为念，同身被焉。”然方蒲竟不永年，以增生没世。著有《慎独轩集》。
程文选，字巽之，初名瑁，字叔玉。应童子试，梦神锡以今名。遂补诸生，小试屡最，而困于解比。乾隆癸酉副榜，后以羸病倦名场，白首横经，教授里中。图史外无他嗜好，家徒四壁，泊如也。少颖异，读书目五行下，著述等身，尤耽诗，诗才敏速，日可得数十篇。晚自悔其轻易，锻练精研，诗益进。故应城知县会稽章镰号知文，主讲天门，于时辈少所许可，于文选诗文尤称神契，以介节相推重，且云：“嗜学虚己如斯人者，未易数见。文选畸穷，赋性稍偏，意所不可，虽千万人不能夺。至求学问，则降心抑气，虽童幼不敢忽也。”尝汇其诗文，请章序之。其书言所撰著短处极多，无所长也，所长惟自知其短耳。故章以是称之。所居一小斋，屡易其名，曰“阙庵”、曰“蜗隐”、曰“听舫”、更曰“迁舫”，皆于己取义，见自著《迁舫渔痴传》。所著有《江枫集》、《听舫棹歌》。

程宗成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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