祭季妹李孺人文 程文德

程远武

呜呼痛哉！岂知今日哭吾季妹耶？吾兄弟哭吾仲妹董淑人，泪方收而恨未终也，岂知尔亦继丧于北土耶？呜呼痛哉！

长安羁旅，三年苦辛，装束归途，一疾剧殒。父殡不及哭，母病不及见，兄弟骨肉不相闻。临清何地，舟逢何所？危亟颠沛，医祷何人？沐浴棺衾，殡敛何具？娟娟金玉之躯，乃草草为逆旅之身耶？道亡途殡，世或不免也，尔则何辜而遘厉耶？尔则已甚矣。长甥应朝之奇睿，人咸有宅相之望也，乃以哭尔而致疾，亦从尔后。而幼甥应麟，亦复不免耶？累累三木，一棹南奔，夫哭其妻，父哭其子，妹哭其兄。天之降割，有如是酷烈者耶？行道闻之，莫不流涕，况吾母兄弟妯娌家人，能不惊痛殒越而相向大哭耶？呜呼伤心哉！吾不言则无以泄哀，言之恐亦徒重尔之悲而无益，然反复思之，吾妹之早世，诚有不可知焉者。

尔性情温厚，父母兄弟无少忤，甚明慧，女红不习而精，读书作字皆自能。尝见画本，欲临之，数日又自能。世俗女治装率求备，尔则不屑，宁清约。有女如此，而早世耶？既归，孝舅姑，顺夫子，家人咸宜。课儿诵书，咸自授，喜施予恤婢仆寒饥，馈宾客必洗腆，有妇如此，而早世耶？吾翁宪副公，于尔舅方伯公，夙好也。贤季子欲妻之，十年乃诺。谓尔必享福，宜慎配也，而今乃早世耶？遗男女二，呱呱谁慰？姑恭人逝矣，旸谷翁谁养？季子谁相？吾母久疾，昔望女，今哭女，增剧谁慰？尔可早世耶？此皆理之不可知，数之不可穷，而吾恨之不可解也。呜呼痛哉！今则奈何？

吾闻人寿有期，修短终尽，贤名不朽，亡殁犹存。以尔聪慧，必达于此，其亦怡然泉宫，从尔爹游，依尔姑处，抚两儿为侣，以自慰而已矣。今则奈何？九泉何处？百日复临，地久天长，此情何极？呜呼尚饗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