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权县程儒大曾祖墓碑背后的家族往事

程远辉

程儒大，在《辽州志》说为“南厢里”人。顺治甲午（顺治十一年，1654年）举人，三十五名，习《春秋》。而《辽州志》载，举人程儒大墓，在城西。

程儒大的墓，今已不见。2019年夏天，毛上虎、赵卫忠偶然在小岭底村山坡旧墓群里，发现一通碑，他们告诉我是程家的。我第一反应是与程儒大有关。等看到图片，果然是程儒大曾祖的墓碑。其中一行大字写道：“明故显考程公显妣禹氏合葬之墓”。立碑的时间是顺治壬辰年（1652年）。

墓碑显示，墓主人的后三代，分别是：

子一代：程守登、程守科、程守经、程守典。

孙一代：程孔、程淑孔、程述孔、程章孔、程绍孔、程嗣孔。

曾孙一代：程儒大、程儒秀、程儒吉、程儒芳、程儒源、程儒馨。

这墓向西南，是程家庄村。由此推断，程家庄就是因这支程家定居而立村。

程家庄何时立庄？未有记。在程家庄向红都走的路上，有一处摩崖石刻，《左权县文化志》谓之“程家庄石刻”，并介绍曰：“位于程家庄南500米处，隋开皇十一年（591）雕凿。在高3米、宽4米的石崖上共雕刻佛像158尊，有释迦牟尼、菩萨等；最大者高24米，最小者高6米；初看似千佛一面，细观则各具形神，是研究隋代石刻艺术的珍贵资料。属县文物保护单位。”

2019年2月，著名佛教艺术专家田青考察“程家庄石刻”

“程家庄石刻”或许和定居于程家庄的村民没有什么关联。隋朝开凿的时候距今已一千四百多年，即使距离程儒大中举的顺治十一年，已经千年云烟。隋朝时的辽地是个什么样子？很难谈论。但居然有工匠在这里凿出佛像，并传至今日。可惜，“程家庄石刻”没有任何保护措施，而且石刻下就是通向红都村和红都民歌村的路，县里不断扩建道路，石刻很可能在建设中受到伤害。当年在村里的程儒大，会意识到保护石刻这样的事情吗？

在明清时代，程家庄确实出了一些“程”姓人才。

程儒大祖辈中的程守科，《辽州志》载：

程守科：耆宾。好善乐施，广修庙宇。

耆宾的意思是道德高尚而且有学问的人。可见他家底已经深厚了，才能有“好善乐施”的美誉和“广修庙宇”的条件。

程儒大父辈中的程淑孔，在《辽州志》中几次出现。按其学历，列在“例监”中。“例监”是以普通身份用钱物取得监生资格的人。西厢里的程淑孔列在康熙朝（1661年—1722年）“例监”第一位。这说明，他的下一代都已经中举了，自己才捐了个读书人的身份。在《辽州志》“候选附”一栏中，程淑孔的官职是“州同”。有可能捐了个学历，并未任职。这个“州同”的虚职，《辽州志》编辑注曰：衔见题名碑。

程儒大的弟弟程儒秀，也在《辽州志》中留下名姓：

岁贡：程儒秀，南厢里。康熙二十二年（1683年）。

《辽州志》里还载有一位程儒楷的，籍贯也为南厢里，二十五年（1686年）拔贡，不知与程儒大有无关系。

《辽州志》载程儒大“赞”一篇，名《曹棫培赞》。全文为：

并马而驰，骖乘犹飞翰之疾；单刀而舞，轻快似廻风之旋。守太原之孤城，威武不能屈；却李闯之伪诏，富贵不能淫。此之谓大丈夫，微其，其谁与归？

曹棫培家族高寿。这在《辽州志》有载：

天祖 曹敏（寿九十二岁）

高祖 曹隆（耆宾，九十五岁）

曾祖 曹璞（八十八岁）曹璨（八十四岁）

祖 曹□□‍

父 曹□□‍

曹棫培

但是曹棫培在李自成攻打太原（明崇祯十七年，1644年）时的壮举，《辽州志》不载。《辽州志》关于曹棫培的文字是他在“都司”任职。“都司”是官署名“都指挥使司”的简称，属于行省三司之一。在明代，算地方最高军事领导机构。在这一机构中，西厢里的曹棫培“督抚标营”。“督抚”是总督和巡抚合称，是明清两代的地方军政长官。督抚有权决定徒刑的判决，对流刑、充军、发遣可以做终审判决，但需要报请刑部复核。而标营是古代部队的编制单位。

在“忠烈人物”栏内，明朝的曹棫培位列第一。全文是：

曹棫培：西厢里。性刚方，尚气节，勇力过人，技艺精巧。举人程儒大作赞以美之，惜二十八岁而殁，未得大用。

28岁的战死时，是太原城的守将。李自成邀约他入伙起义，他不答应，效忠于明王朝。这大约是程儒大佩服的理由。曹棫培未有更多事迹流传，程儒大的短文，成就了一个英雄。

程儒大赞美英雄气节的同时，对宗教信仰有自己的心得。他的一篇《重修普照禅林碑记》留在了石头上，于是我们得以阅读。

《重修普照禅林碑记》刊刻于顺治十八年（1661），保存在左权县拐儿镇寺坪村普照寺内。全文如下：

三教古莫稽也。后周立通道观，世始知儒先、道次、释后之名。

盖孔子咨礼老聃，□又标《道德经》，以授尹喜，故道□于儒而获次焉。若释则往逞？？斥，绝□□为，无关民益，无裨灾祥末，何疑馀也。士宁惟是悖往哲而助之赞乎？然有说焉。释动称祸福，言死生□劝虽地，其大旨，与圣人等，于神道设教，未必无少针针也，且征应又历足纪者。昔灌顶师尝持铁钵入定，晴则烛火，雨则绪气。沮水有龙，且乘云而候讲焉。道明在睦州，巢族犯境，郡咸汹涌，明为一大草□，标之舍，馀巢引去。以若所为，又何民益之不关，灾祥之不裨哉？

州在魏辽阳，隋辽山，唐改辽州。又曰箕曰仪，建置不一。而泽宫剥石□有元载曰：“附郭辽山县，世传在故县界，兹故县所自昉也。”东有严刹，开山天福间，颜曰“普照”，只今数百岁矣。

馀曩年驱车过之，见笏朝群翠，绅施漳□，外匝内豁，原□绣趾，犹表表乎子伯□封也，□然曰“此辅车吾州者乎？"其时实从叔祖西川□往赴红罗醮也。母氏□□妄希乞来晚跆梵刹，惊心古碧，洞目霭茫，模基严中□辽矣。

少顷，摩读前勒，孔林杨先生崛产兹土，解三云门以愈信天龙象之为尊也。然比犹存湮各半，□藏□诛心坎焉，久之（火帚）□一纪。有廪庠□君模者，嗜交方外，游梦参寥，如闻一音，爱拨起为世尊，洗尘埃色。其先人固与杨大君子同乌巷侣也，累代通家修行，相望应成不毁。越岁己卯，原住持明法□□禅师，古登之高弟也，适由都复锡□，正相与有成时矣。奈兵燹后，人情乌□，窖藏不再，其谁□□金而不曰登工乎？孟君曰：‘凡事先规摹而后从事，樊篱未树，罔可图也。’旦出妆□□棂葺牖，用蔽风雨，其犹佛印之于宝积寺，运巨□□闲门内者意与？

迄清甲午，□沈□漾绵注，□旬川狭无容逆夺。径村保以去，若店街等镇，概卷波臣□，独幸者，斯村三板□□尚邀再陆至寺界，逼处河□，意当首受凭凌，乃全璧如故。时巢上人共睹金光火声严拱兰若，浩瀚中而不动，朗朗乎白日现金容矣，非佛有回天之力不至此。此其有关于民生祸福者一也。且是秋飞蝗集、汉□茶蚀，□尤深国史，逮寺侧，陡转而他，乃尔有秋，即恭年显异或不是过居，民何修而获兹？非佛法有格物之效，不至此。此其有关于民□灾祥者又一也。如是而谓可颓然置乎。所难恝辞异教矣。

孟君即迎机而导乡人以为善，先捐资财，纠合首事乡耆陈登起、鶱希、唐孟才等，各洁白心身，增累屠级殿廊，垣茨重耀箫□。而僧明法复坚志远募，装易者天，以襄厥竣。

值州□□贾父母开捐实禄五两，标领士民其乡人蹴力登工，劳及妇姥，岂尽鲤槐之待拨，早发欢喜而种庆果矣。今履其所，宁犹是十年前之瓦砾者乎？宁不是百年□之金布者乎？孟君征余词，余不敏不敢谢，以蔽孟君之德也，已然明法不归竺场，谁辉例得□□猷之赞以勗乃既哉！

落款写“治西龙门野叟甲午孝廉程儒大盥手述略”。孝廉本意是“孝顺亲长、廉能正直”，汉武帝设立为任用官员的考试科目之一。明清时，“孝廉”是对举人的雅称。

程儒大是否成名后定居县城？不得而知。而程家庄程姓还在。民国三十五年（1946年），程家庄的程文儒，买了西关温显名豪宅的一部分，定居西关。到2018年的时候，程文儒的妻子106岁了，身体还很好。程文儒买的房产，分与四个儿子，有的翻盖了，有的保存着温家原初的样态。

程文儒的妻子106岁了，她的脚有她生活过来的那个时代的痕迹

程宗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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