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 程 理 学 概 述

程永智

二 程 理 学 概 述

程有为，河南洛宁人，1944年生，曾任河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所长、研究员。

1、二程、洛学与理学

程颢字伯淳，后人称明道先生；程颐字正叔，后人称伊川先生。二程同为北宋中期西京洛阳（今属河南）人。二人除在外做官以外， 多在家乡从事教育和著述。程颢著有《定性书》《识仁篇》等，程颐著有《易传》《颜子所好何学论》等。二程继承孔孟道统，阐发六经，尊崇“四书”，以“理”为核心和最高范畴，形成了一个有机的思想理论体系。

   北宋时期学派林立，有所谓洛学、新学、蜀学和关学。洛学是以程颢、程颐为代表的学术流派。二人的学说大体一致，故后世以“二程”并称；因程颢、程颐长期在洛阳从事著述，聚徒讲学，从而形成了自己的学术派别， 故而其学说称为“洛学”。洛学的理论形态是理学，又称道学。洛学是奠基阶段的理学，在理学的形成与发展史上具有重要地位。

     理学即指宋代至明代儒家哲学思想，它是中国儒学发展的一个重要阶段。之所以称为理学，是因为两宋诸子所创建的思想体系以“理”为宇宙最高本体，以“理”为哲学思辨结构的最高范畴。理学亦称作“道学”，或者新儒学。之所以称为“道学”，是因为宋代理学诸子自认继承尧舜禹汤文武周公的道统，并宣称他们的学问以“明道”为目标；之所以称为新儒学，是因为理学虽以儒家礼法、伦理思想为核心，但其主张的孔孟传统已在融合佛、 道思想精粹中被加以改造，具有一种焕然一新的面貌。理学的特质是一种以儒学为主体，吸收改造释、道哲学，在涵容三教思想精粹之上建立起来的伦理主体性的本体论。

    “天理”或“理”是理学的一个主要概念， 也是理学的一个重要问题。这个问题的提出或讨论都是从二程开始的。他们还提出“穷理尽性”“格物致知”等主张。二程是理学的创始人或者实际完成者。及至南宋，二程的四传弟子朱熹在闽地（今福建）弘扬理学，以格物致知为先，明善诚身为要，集理学之大成。于是后人称理学为程朱理学。

2、二程理学是孔孟儒学的发展和升华

理学是从唐代中后期开始酝酿的儒学复兴运动的产物。魏晋时玄学勃兴，对传统儒学进行了冲击。此后，由南亚传入的佛教和中国土生土长的道教迅速发展，并得到南北朝隋唐统治者的提倡，形成了思想领域儒、释、道三家鼎足而立的局面。传统儒学不仅失去了独尊的地位，而且呈现衰颓之势。唐代中后期，韩愈和李翱等提出儒家“道统”，攘斥佛老，掀起了儒学复兴运动。宋初三先生胡瑗、孙复、石介是北宋儒学复兴的奠基人，也是理学的先驱者。北宋五子周敦颐、张载、邵雍与程颢、程颐以儒学文化复兴为前导，以韩愈、李翱开启的由外向内转化，由斥佛、排佛到“援佛入儒”为契机，探索儒学发展 的新形式，同时又吸取佛老理论营养，使这一时期的儒学呈现出综合《易经》、“四书”的思想理论和概念范畴，重视天道和人道的统一，着重抉发心性理论，重视修养方法等特点，终于创建了中国后期社会最为精致、最为完备的理论体系一理学。

二程以传承孔孟儒学、发扬圣人之道为己任。程颐评论程颢说：“周公没，圣人之道不行；孟轲死，圣人之学不传……先生于千四百年之后，得不传之学遗经，以兴起斯 文为己任，辨异端，辟邪说，使圣人之道焕 然复明于世。姜自孟子之后，一人而已。”（《宋史.程颢传》）程颢十五六岁时，即“有求道之志”，但“未知其要”，于是“泛滥于诸家，出入于老释者几十年，返求诸六经而得之。”二程在构筑自身的思想体系时，十分注意从释、道二教中吸收思想精粹。二程所构制的超越万物、房屋存在的精神本体——“天理”，直接取鉴于禅宗的真如佛性，所言的“一物之理即万物之理”， 承袭于华严宗的“理事说”。二程倡导的修养途径与禅宗禅定顿悟的修炼方法如出一 辙。程颐所言“才禀于气，气有清浊。禀其清者为贤，禀其浊者为愚”（《遗书》卷十八），与唐末道士杜光庭鼓吹的“得清明冲朗之气，为圣为贤。得浊带烦昧之气为愚为贱”之论极为相似。总之二程在坚守儒学的同时，吸收佛教、道教的思想精华，方体贴出“天理”，并进而构造出包括自然观、认识论、人性论在内的完整思想体系。

程颢说：“吾学虽由所受，天理二字却是自家体贴出来。”（《外书》卷十二）“理”作为哲学范畴，虽非由二程首创，但把“理” 或“天理”作为世界万物的最高本原和封建伦理纲常的化身，应该说是从二程开始。

二程倡导对“四书”的研习。《大学》陈述修、齐、治、平之道，《中庸》阐发儒学思 辨哲理，二者原为《礼记》中的两篇。将《大学》《中庸》与《论语》《孟子》合称“四 书”，抬到与传统“六经”并立的地位，主要是从二程开始的。“颐于书无所读，其学本于诚，以《大学》《论语》《孟子》《中庸》 为标指，而达于‘六经’”。（《宋史.程颐传》）自此传统儒经圣典的内容开始发生变化，标志着儒学发展的一个重要变迁。

3、二程理学的基本内容

理、气问题，是宋代哲学的中心议题。 围绕这一问题，二程建立了他们理一元论的本体论哲学。他们以“理”或“天理”作为宇宙本原和理学体系的最高范畴。他们说：“天 理云者，这一个道理，更有甚穷已？不为尧存，不为桀亡。人得之者，故大行不加，穷居不损。”（《遗书》卷二上）二程所谓“天 理”，就是世界万事万物的最高存在，是天地万物的最高主宰，是永恒的精神实体。“理则天下只是一个理，故推之四海而准，须是质诸天地，考诸三王而不易之理。”（《遗书》卷 二上）他们认为一物有一理，但万物的理是共同的。程颐说：“凡眼前皆是物，物物皆有理，如火之所以热，水之所以寒。至于君臣父子间皆是理。”（《遗书》卷十九）“理” 既存在于自然界，也存在于人类社会，是世界万事万物的普遍规律和准则。关于“气”与“理”的关系，程颐说：“有理则有气， 有气则有数。行鬼神者，数也。数，气之用也。”（《经说》卷一）他又把气分为“真元之气”和“阴阳之气”，以“真元之气”为气的根源。二程所谓的“理”或“天理”又是 “道”，理与气的关系也就是道与气（器）的关系。“离了阴阳更无道，所以阴阳者也。阴阳，气也。气是形而下者，道是形而上者。”（《遗书》卷十五）不否认气的存在，但是理在气先，理是事物之所以然，也是事物的准则。
   二程的哲学体系中包含着相互的辩证法思想。程颐说：“随时变易，乃常道也。”“消长相因，天之理也。”（《周易程氏》卷二） 世界上的事物总是处于不断的运动变化之中。 程颢说：“万物莫有不对”，（《遗书》卷十一）指出了矛盾的普遍性。二程还把矛盾的 对立看作事物的产生和运动变化的内在根源。对立的双方相互作用，即“遇”或“交感”， 推动着事物的产生和运动变化。

二程的“理”除了说明宇宙自然，更多的是用于说明人事。程颢在《论王霸札子》 中说：“得天理之正，极人伦之至者，尧舜之道也。”因此，“理”或“天理”又成为伦理道德规范和社会制度的总和以及人们行为规范的准则。伦理道德也被说成符合天理的东西。

在人性论方面，二程提出了“天命之性” 和“气质之性”的理论。程颐说：“‘致知在格物’。格，至也，如‘祖考来格’之格。 凡一物上有一理，须是穷致其理。”（《遗书》卷十八）又说：“人之学莫大于知本末终始。至知在格物，则所谓本也，始也；治天下国家，则所谓末也，终也。……格犹穷也， 物犹理也，犹曰穷其理而已也。穷其理，然后足以致之，不穷则不能致也。格物者适道之始，欲思格物，则固已近道矣。”（《遗书》 卷二十五）简言之，格物就是穷理，穷理即能致知。因此，格物是通向道的开端。二程肯定主体有认识的能力。程颐说：“知者吾之所固有，然不致则不能得之，而致知必有道，故曰 ‘致知在格物’。”（《遗书》卷二十五）关于认识的途径和方法，程颢提出了“以诚敬存之”的主敬说：“学者须先识仁。仁者，浑然 与物同体。义、礼、智、信，皆仁也。识得此理，以诚敬存之，不须防检，不须穷索。”（《遗书》卷二上）所谓“以诚敬存之”，就是一种内心体贴的工夫。通过它，才能达到 “仁”的境界。程颐认为，人有两种知识，即 “闻见之知”和“德性之知”。二者各有利弊，需要取长补短，才能得到真知。二程指出的认识途径是：从正心诚意到格物穷理再到脱然贯通。

在社会历史观方面，二程继承了先秦儒家“法先王”的观点。他们把“法先王”与天理论结合起来，进行了一些发挥，这里不再赘述。

程颢、程颐的思想学说也是有一些区别。程颢注重发挥自己心中的仁义本性，程颐则注重作为天地万物的根据和法则的“理”，提出 “理一分殊”之说。程颢多就事物的总体运化着眼，程颐则多就具体事物着眼，所以特别强调格物穷理。程颢不注重形而上下的区别，程颐则对区分甚为明确，认为形而下的是气，形而上的是理，气是构成事物的物质基元，理则是实物的根据和法则。

4、二程理学对宋元明清诸代的影响

二程之理学在当时及后世都有较大的影响。史称：“自神宗朝程颐、程颢以道学倡于洛，四方师之；中兴盛于东南，科举之文稍用颐说。”（《宋史.选举志》）北宋末南宋初， 二程弟子在不同地区讲学，洛学得以在外地传播，形成了一些新的地域学派。如吕大临、吕大忠、吕大均在陕西传播二程洛学和张载关学；谯定、谢湜、马涓在四川传播二程洛学， 是谓涪陵学派；谢良佐、胡安国、胡宏、张栻在湖北、湖南传播二程洛学，是谓湖湘学派； 杨时、游酢、罗从彦在福建传播二程洛学，是谓闽学派；周行己、许景衡、刘安节、鲍敬亭、袁溉在浙江传播二程洛学，成为崇尚事功的永嘉学派；王苹在江苏传播二程洛学，是谓吴学派，此学派与江西陆学有学术渊源关系。总之，这些学派由于受程颢和程颐思想学说差异的影响，而逐渐形成了程朱理学、陆王心学、事功之学三大学术体系。

二程兄弟作为理学的创始人，奠定了理学理论体系的基础。冯友兰先生说：“在道学以后的发展中，程颢的思想就成为心学，程颐的思想就成为理学。他们兄弟二人，不但创建了道学，也开始了道学中的两大派别，这在哲学史上是罕见的。”（《中国哲学史新编》下册第121页）。

在宋代学术中影响最大的首推由二程奠基、朱熹集大成的理学。到宋理宗以后，程朱理学成为官学，并开启了此后理学居统治地位，而且对于朝鲜半岛、日本乃至东南亚都产生了重大影响。

在当前的商品经济社会，存在着拜金主义和道德缺失的现象。由二程开创、奠基的理学思想十分注重道德准则和伦理关系，继承弘扬其中的合理内核，有利于人们树立正确的人生观、价值观，也有利于和谐社会的构建。二程理学强调“天人合一”，有利于人们正确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，坚持科学发展观，注重保护环境，建设资源友好型社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