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安程君墓志铭

程远辉

弇州四部稿 续稿卷一百二十二 第 6a 页 WYG1283-0702c.png

　　新安程君墓志铭
余友嘉定唐子时升工古文辞不妄许可顾独与书生
新安程嘉燧善因而知其父布衣君布衣君贾于嘉定
垂三十年日闭户读书未尝饰冠剑奉筐筥以游大人
而成其名顾独嗜余文章时时语唐子身居约安得一

弇州四部稿 续稿卷一百二十二 第 6b 页 WYG1283-0702d.png

日从弇州先生游即死不恨然未几死矣嘉燧奉其父
意乞事状于唐子而介唐子谒余于金陵来请志铭曰
必公文而后父可安地下也唐子复为之请甚笃余读
其文信许之按状程之先曰伯休父至吴而将军普居
建康及晋而将军元谭徙新安后十三世而为总管忠
壮公灵洗五十二世而为处士泰兴泰兴生元淑生溶
则君之父也娶于闵生君甫三岁而失母父自哺之以
衍寿为君小名甫八岁而父挟其季转赀贾江淮间溺

弇州四部稿 续稿卷一百二十二 第 7a 页 WYG1283-0703a.png

死豫章季不能求其父尸而脱身归时君之大王父老
矣王父复以病废季遂不复护视君而外王母尚在心
怜君君乃依之时诸舅皆博学能文词君从之受诗复
受易因转浃诸史诸舅谓衍寿而小名也为易一嘉名
君泫然曰先人所命也礼孤子不更名敢辞诸舅悲其
意弗易又为君营地以葬少孤之母然君既不能自衣
食而舅家贫复不给外王父之友信州郑公病免家居
郑公大官有气力舅乃携君以从郑公郑公一见君而

弇州四部稿 续稿卷一百二十二 第 7b 页 WYG1283-0703b.png

奇之时君又能直外王父之先墓田诸舅皆服郑公又
为之游扬声称季父闻而内愧召还君以三十金付之
俾小贾于外贩钱易贵展转数年积子钱三倍于母归
而奉之季父季父颔之而已亡一语相劳苦时君以妻
江氏矣徒手入室相对邑邑不敢言子钱事而君少恒
饥从姑之归方者哀而时时食之君自淮归道遇姑之
子属君曰妇在家即缓急从弟取偿也君归而方妇偶
有急从君徵三百钱不能应请之季父乃大恚曰吾安

弇州四部稿 续稿卷一百二十二 第 8a 页 WYG1283-0703c.png

所得钱君之他客所自贷以应方妇因涕泣自伤吾数
年而为季父拮据营子钱若三百者不啻千矣岂不能
以半自匿而徒手归舍乃不使我以三百钱竟然诺哉
谊不可留矣念姑之归李比部君者在嘉定走往谒之
比部名能知人与君一见语合即挥数千金与君听其
所为君故游四方能观万货之情其所转毂若流水李
君之入滋倍乃岁以一镒金奉君得以为资盖数年而
化居焉君之配江既前卒李君有从姑归于张其女称

弇州四部稿 续稿卷一百二十二 第 8b 页 WYG1283-0703d.png

淑美李君使续君室君虽以心计居市廛然雅质相当
伉直敦气谊重然诺待人融融如也顾岸然不为非礼
屈家既以饶裕于自用能节约日费不过百钱而岁所
义散恒至三百金既怀外王父家恩欲报之而诸舅前
已物故遗子孙零落殆尽乃行求得仲之子为授室买
田共家祀而伯舅久在浅土为之营垄而归其柩曰聊
以报其葬吾母也念父尸湮摇无所于葬终其身戚戚
若有深忧者然不敢以雠其季父当居贫时于出纳犹

弇州四部稿 续稿卷一百二十二 第 9a 页 WYG1283-0704a.png

自力为精辨不苟取尝得遗金而亡其主故宣之人俟
其主至而归之不问报客有贷君百金者不能偿乃囊
其珠宝以示君冀小得昂直不取并券付之曰吾向者
欲以济若急不谓更成若急也他黠客闻之亦阳为贷
君金者君察其有负色不许乡人人谓程君非独仁也
而亦且智君固时时之故里扫治先垄循行母家旧迹
荡为兔葵燕麦之地悽然不乐因贻书戒二子以孝友
俭勤毋喻于利且曰明年吾更游江淮南入剡纵观山

弇州四部稿 续稿卷一百二十二 第 9b 页 WYG1283-0704b.png

水之胜王逸少云我卒当以乐死吾且死矣时君方健
饭亡恙闻者窃怪之明年为万历戊子忽嗌痛不能饭
就医于金山旬日不效遽归曰我何须饭也与所善客
登高眺远不倦以至革犹裹帻坐与客诀客雪涕不能
仰视君笑谈自如曰诸君为我雪涕良厚虽然亦恒事
也何足烦君悲翛然而逝得寿五十有九君始配江前
卒既配张亦前卒张举子即嘉燧博学能文辞娶于闵
最后配孙举一子嘉然聘朱女一适闵自立君之不忘

弇州四部稿 续稿卷一百二十二 第 10a 页 WYG1283-0704c.png

闵若此诸孙男女各一人嗟乎以唐子所称程君行谊
卓荦若此吾求之缙绅衿裾中未尽见也吾安敢以轻
目市廛
铭曰诸苦之备历而甘始回玉女于小成哉贾而文是
好以余铭之厥好乃效
　　程处士惟清墓志铭
歙俗以姓相甲乙而程与汪最为甲程之后无匪自忠
壮公灵洗者忠壮公居邑之黄墩至宋宣议公居休徙

弇州四部稿 续稿卷一百二十二 第 10b 页 WYG1283-0704d.png

栗口凡十馀传而为为节为节生敬音敬音生忠烈则
处士之父也处士讳洁惟清其字率口之水流而汇其
里居因自号曰练潭父有四子处士居叔其伯仲皆以
贾起家矣而处士少敏尝从其族博士先生受易垂就
父欲夺之贾曰吾非不爱儒第食指众胡不佐而兄谋
什一之息以宽我乎季长或可儒也于是始从其兄盬
盐淮扬间己转子母钱于句曲中山往返南北甫十年
而贾成其奇羡过于初数次处士故善心计能因俗为

弇州四部稿 续稿卷一百二十二 第 11a 页 WYG1283-0705a.png

变与时消息不强力纤俭橐无未名之物皆与兄共之
以归于父甘脆时进共养不倦及父母之见背与兄弟
之无禄则哀毁垂灭附身附棺必极悫诚抚字诸孤从
受师授室为其子先宽仁喜施意豁如也内外五族少
不沾润者所解纷判疑如响立应族故有世祠以不及
祠支祖供义公特建祠祠之又大缮治宋乡贡士一德
公墓咸割其橐弗吝族人义之请立碑纪处士名不许
曰吾故不为名也尝扁其居堂脩齐谓庶人之职知脩

弇州四部稿 续稿卷一百二十二 第 11b 页 WYG1283-0705b.png

身齐家而已时三子皆读书有声顾而谓曰未竟之志
则而曹勉之时岁荐饥大出囷廪以赡窭者家人数击
鲜辄挥去弗御曰吾不忍以匕箸馀而当数窭人命处
士素强无疾中年所经悼亡抚存非一以是寖削损得
疾至革行视绞紟衾冒之具过饬正色而语三子汰哉
尔不闻曾子之训乎尔之大王父不能得之于尔王父
王父不能得之于我兄弟而我乃独安之也客有进曰
礼不云乎有其时有其财此君之子责也处士微颔之

弇州四部稿 续稿卷一百二十二 第 12a 页 WYG1283-0705c.png

而已三子哭请遗言处士曰孝友勤俭铭诸心可也语
毕而绝时万历之戊子十二月也距其生嘉靖辛卯春
秋五十有八配项有妇德三子皆太学生元正妇黄继
吴元衡妇戴元仁聘吴孙男三人女一人其状自京兆
司谕吴瑞榖瑞榖信而文与余善而来乞辞者元正又
彬彬质文人也故为志而铭之
铭曰称处士者何行士也士而隐于贾胡贾例也太史
公云身有处士之谊而取给焉噫嘻宁末富之为累

程洪波

            新安程君墓志铭
  余友，嘉定唐子，时升工。古文辞不妄许可，顾独与书生新安程嘉燧善，因而知其父布衣君。布衣君贾于嘉定，垂三十年，日闭户读书。未尝饰冠剑奉筐筥以游大人，而成其名。顾独嗜余文章时，时语唐子，身居约安，得一日从弇州先生游，即死不恨。然未几，死矣。嘉燧奉其父意，乞事状于唐子而介。唐子谒余，于金陵来请志。铭曰：
  必公文，而后父，可安地下也。唐子复为之请，甚笃。余读其文信，许之。按状，程之先，曰伯休父。至吴，而将军普，居建康。及晋，而将军元谭，徙新安。后十三世，而为总管忠壮公灵洗。五十二世，而为处士泰兴。泰兴生元淑，生溶，则君之父也。娶于闵，生君。甫三岁，而失母，父自哺之。以衍寿，为君小名甫。八岁，而父挟其季，转赀贾江淮间。溺死豫章，季不能求其父尸，而脱身归。时君之大王父，老矣。王父，复以病废。季遂不复护视君，而外王母尚在心，怜君，君乃依之。时诸舅，皆博学能文词。君从之，受诗。复受易，因转浃诸史。诸舅谓衍寿，而小名也。为易一嘉名，君泫然曰：先人所命也。礼，孤子不更名。敢辞诸舅，悲其意弗易。又为君营地，以葬少孤之母。然君既不能自衣食，而舅家贫，复不给外王父之友信州郑公，病免家居。郑公大官，有气力。舅乃携君以从郑公。郑公一见君，而奇之。时君又能直外王父之先墓田，诸舅皆服郑公。又为之游，扬声称季父，闻而内愧，召还君，以三十金付之。俾小贾于外，贩钱易。贵展转数年，积子钱三倍于母。归而奉之季父，季父颔之。而已亡一语，相劳苦时君，以妻江氏矣。徒手入室，相对邑。邑不敢言子钱事，而君少恒。饥从姑之，归方者哀而时，时食之。君自淮归，道遇姑之子属。君曰：妇在家，即缓急，从弟取偿也。君归而方妇偶有急，从君徵三百钱，不能应请之。季父乃大恚曰：吾安所得钱，君之他客。所自贷，以应方妇。因涕泣，自伤吾数年。而为季父拮据，营子钱若三百者，不啻千矣。岂不能以半自匿，而徒手归舍，乃不使我以三百钱竟然诺哉！谊不可留矣。念姑之归李比部君者，在嘉定走往谒之。比部名能知人，与君一见，语合，即挥数千金与君，听其所为。君故游四方，能观万货之情。其所转，毂若流水。李君之入，滋倍。乃岁，以一镒金奉君。得以为资，盖数年而化居焉。君之配江，既前卒。李君有从姑，归于张。其女称淑美，李君使续君室。君虽以心计居市，廛然雅质，相当伉直。敦气谊重，然诺待人，融融如也。顾岸然，不为非礼屈家。既以饶裕于自用，能节约，日费不过百钱而。岁所义散，恒至三百金。既怀外王父家恩，欲报之。而诸舅前已物故，遗子孙零落殆尽。乃行求得仲之子，为授室，买田共家。祀而伯舅，久在浅土，为之营垄，而归其柩。曰：聊以报其葬，吾母也。念父尸湮摇，无所于葬，终其身戚戚。若有深忧者，然不敢以雠其。季父当居贫时，于出纳犹自力。为精辨不苟，取尝得遗金，而亡其主，故宣之人俟。其主至而归之，不问报客有贷君百金者，不能偿，乃囊其珠宝以示。君冀小得，昂直不取，并券付之。曰：吾向者，欲以济。若急不谓，更成若急也。他黠客闻之，亦阳为贷君金者。君察其有负色，不许乡人。人谓程君，非独仁也。而亦且智。君固时时之故里扫治先垄，循行母家旧迹，荡为兔葵燕麦之地，悽然不乐。因贻书，戒二子，以孝友俭勤，毋喻于利。且曰：明年，吾更游江淮，南入剡。纵观山水之胜，王逸少云。我卒，当以乐死，吾且死矣。时君方健，饭亡。恙闻者，窃怪之。明年为万历戊子（1588年），忽嗌痛，不能饭。就医于金山，旬日不效，遽归。曰：我何须饭也。与所善客，登高眺远，不倦。以至革犹裹帻坐，与客诀。客雪涕不能仰视，君笑谈自如。曰：诸君为我雪涕良厚，虽然亦恒事也。何足烦君悲，翛然而逝，得寿五十有九。君始配江，前卒。既配张，亦前卒。张举子即嘉燧博学能文辞，娶于闵，最后配孙，举一子。嘉然聘朱，女一，适闵自立。君之不忘闵，若此。诸孙男女各一人。嗟乎！以唐子所称程君，行谊卓荦。若此，吾求之缙绅，衿裾中未尽见也。吾安敢以轻目市廛。
铭曰：诸苦之备，历而甘始。回玉女于小成哉！贾而文，是好。以余铭之，厥好乃效。

程洪波

          程处士惟清墓志铭
   歙俗以姓相甲乙，而程与汪最为甲。程之后，无匪自忠壮公灵洗者。忠壮公居邑之黄墩，至宋宣议公，居休徙栗口，凡十馀传，而为为节。为节生敬音，敬音生忠烈，则
处士之父也。处士讳洁，惟清其字。率口之水，流而汇其里居，因自号曰：练潭。父有四子，处士居叔，其伯仲皆以贾起家矣。而处士少敏，尝从其族博士先生受易垂就。父欲夺之贾，曰：吾非不爱儒第，食指众胡不佐。而兄谋什一之息，以宽我乎。季长或可儒也。于是始从其兄盬，盐淮扬间。己转子母钱，于句曲中山往返南北。甫十年，而贾成，其奇羡过于初数次。处士故善心计，能因俗为变，与时消息不强，力纤俭橐。无未名之物，皆与兄共之，以归于父。甘脆时进，共养不倦。及父母之见，背与兄弟之无禄，则哀毁垂灭。附身附棺，必极悫诚。抚字诸孤，从受师授室。为其子先，宽仁喜施，意豁如也。内外五族，少不沾润者。所解纷判，疑如响立。应族故有世祠，以不及
祠支祖供义公，特建祠。祠之，又大缮治。宋乡贡士一德公墓，咸割其橐。弗吝族人义之请立碑纪。处士名不许。曰：吾故不为名也。尝扁其居堂脩齐，谓庶人之职，知脩身齐家。而已时，三子皆读书有声。顾而谓曰：未竟之志，则而曹勉之。时岁荐饥，大出囷廪，以赡窭者。家人数击，鲜辄挥去弗御。曰：吾不忍以匕箸馀，而当数窭人命。处
士素强无疾，中年所经悼亡抚存，非一以是寖。削损得疾，至革行，视绞紟衾冒之。具过饬正色而语，三子汰哉尔。不闻曾子之训乎？尔之大王父，不能得之于尔王父。王父不能得之于我兄弟，而我乃独安之也。客有进曰：礼不云乎。有其时，有其财，此君之子责也。处士微颔之。已三子哭请遗言，处士曰：孝友勤俭，铭诸心可也。语毕而绝，时万历之戊子（1588年）十二月也。距其生嘉靖辛卯（1531年），春秋五十有八。配项，有妇德。三子，皆太学生。元正，妇黄、继吴。元衡，妇戴。元仁，聘吴。孙男三人，女一人。其状自京兆司谕吴瑞榖，瑞榖信而文与余，善而来乞辞者。元正又彬彬质文人也。故为志而铭之。
  铭曰：称处士者，何行士也。士而隐于贾，胡贾例也。太史公云身，有处士之谊，而取给焉。噫嘻！宁末富之为累。

程洪波

以上二文的标点符号，有不足之处，请予指导。

程宗成

程洪波 发表于 2024-4-3 12:45
以上二文的标点符号，有不足之处，请予指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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